你知道鄂尔多斯市树市花代表着什么样的城市精神吗?
2015年8月27日,鄂尔多斯市第三届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第二十次会议确定“榆树“为鄂尔多斯市市树、”马兰花“为鄂尔多斯市市花。
据媒体报道,市树市花的评选经过了严格的过程,2012年4月创建国家园林城市期间,市建委组织文化、教育、植物、城建、规划、园林、林业等方面的专家学者召开“市树市花评选专家推荐会”,专家、学者针对鄂尔多斯地区适宜评选市树市花的植物进行了推荐和阐述,并投票确定油松、榆树、樟子松、旱柳为市树候选品种,马兰花、柠条、半日花、黄刺玫为市花候选品种。随后,6月份市政府印发相关文件,开展市树市花评选征集意见活动,全市通过旗区、市直各单位组织,网络、报纸、短信平台、来电来函等多种方式广泛征集市树市花选票,最终共收集选票565068张。最终,市民投票“榆树”为市树第一名,“马兰花”为市花第一名。
这么多人认可榆树、马兰花,让我不得不重新审视它们,习惯了这么多年,日常风景里出现它们的身影,就好像习惯鄂尔多斯绝大数日子里的蓝天白云、习惯漫步草原时地平线上出现的敖包、习惯开车远望时被绿色逼远但仍然隐现起伏的沙丘……习惯意味着亲近、意味着理所当然,但有时也意味着忽略,我想我是有点忽略它们了,以至于它们陪我从小到大,我却并未仔细端详!
榆树并非名贵树种,因为它似乎甚少作为人们表现与描写的主角,比如在号为宏大博雅的汉赋里,对于山川草木常有不厌其烦的大段详尽描述,但是文学家似乎忘记了榆树,《子虚赋》云:“其北则有阴林,其树楩(黄楩)柟(楠树)豫章(樟树),桂(桂树)椒(落叶灌木)木兰(指白玉兰树、广玉兰树等),檗(黄檗)樆(山梨)朱杨(赤茎柳),樝(山楂)梨(梨树)梬(黑枣树)栗(栗树),橘(橘树)柚(柚木)芬芳。”也许有人说,司马长卿乃蜀人,自不解西北风物,且《子虚赋》所渲染乃楚国云梦泽。确乎如此!但是表现西北之“上林苑”(故址在今陕西西安市西及周至、户县界,本是秦代旧苑,汉武帝时重修并扩大)的《上林赋》似也未提及榆树,其辞云:“于是乎卢橘(橘的一种)夏熟,黄甘(黄柑)橙(橘的一种)楱(橘的一种),枇杷橪(酸枣)柿,楟柰(棠梨)厚朴(木名),梬枣(黑枣树)杨梅,樱桃蒲萄(葡萄),隐夫(棠棣)薁棣(郁李),荅沓(木名)离支(荔枝),罗乎后宫,列于北园……沙棠(沙果树)栎(橡树)槠(槠树),华(桦树)枫(枫树)枰(银杏)栌(黄栌),留落(石榴)胥邪(椰子树),仁频(槟榔树)栟闾(椶树),欃檀(檀木)木兰。豫章(樟树)女贞(冬青树),长千仞,大连抱。”这里提到了十多种树木均与人们的生活息息相关,但就是没有提到榆树。但汉代的长安城及周边地区榆树应也不少,只不过比起他文章里的奇材佳木似显普通,不在他描写的范围。难道在西北的风景里无人提及榆树吗?非也,在庾子山郁郁而居的北地小园里有“榆树两三行,梨桃百余树”,这虽然也只是泛泛勾勒,但也足见榆树在西魏、北周时应是街市庭园常见的绿化树木。唐代的施肩吾则拿榆树特有的风景开了个优雅的玩笑,《戏咏榆荚》曰:“风吹榆钱落如雨,绕林绕屋来不住。知尔不堪还酒家,漫教夷甫无行处。”这是写榆钱的一首诗,北方城市里的小孩子现在可能很少有这样的经验了,我们小的时候还是有很多机会跑到学校外的小树林去玩,大胆的孩子比如我的哥哥就会爬到树上,帮我们弄榆钱下来,记得味道是新鲜而清甜的。这诗在说风吹榆钱飘落如雨,屋前屋后遍地都是,虽说是“钱”但知道无法拿到酒家去还酒债,只是让王夷甫(西晋大臣王衍)无法落脚行走。为什么王夷甫无法行走?原来王夷甫这个人外表“神姿高彻,如瑶林琼树”,学问也非常好,喜欢玄学与清谈,素来鄙夷钱财,口中从来不提钱,妻子郭氏却喜聚敛,想试试他究竟会不会说钱字,就让奴婢用钱绕床一圈,让他不能走出来。王衍早晨起来看到后,就对奴婢说:“举却阿堵物!”(把那些东西拿开),就是不提“钱”字。这首诗用这个典故优雅风趣地写出了榆钱纷纷飘落的景色。
青达门古榆王,目前鄂尔多斯市保存最古老的榆树,树龄约650年
乌审召古榆
而马兰花,相比于今天人们喜欢它紫锦弥天、漫布草原,古时的人更多关注的是它的实用价值,《说文解字》云:“荔(马兰别名)似蒲而小,根可为刷。”《广雅》云:“马蔺,荔也……此物河北平泽率生之,江东颇多,种于阶庭,但呼为旱蒲,故不识马蔺。其花、实皆入药。”《列仙传》云:“寇先生者,宋人也,好种荔,食其葩实焉。今山人亦单服其实,云大温,益下,甚有奇效。”其他如《日华子》、《本草图经》、《本草衍义》中均有记载。明代吴宽的《马蔺草》也表现出马兰花的这种实用特点:“薿薿叶如许,丰草名可当。花开类兰蕙,嗅之却无香。不为人所贵,独取其根长。为帚或为拂,用之材亦良。根长既入土,多种河岸旁。岸崩始不善,兰蕙亦寻常。”当然鄂尔多斯的马兰花并不单指马蔺,还包括大苞鸢尾、天山鸢尾、粗根鸢尾、细叶鸢尾、射干鸢尾多种。
榆树、马兰花显然在中国咏物文学里并不是夺人眼目的主角,不像松、竹、梅、柳、桃、李、杏、桂、菊花、牡丹、芍药、荷花有无数文人词客专为它们着笔落墨,榆树大多时候是“桃李罗堂前,榆柳荫后檐”、“高林古道榆柳郊,落叶晴霜荆棘地”、“千里隋堤榆柳风,轻花薄荚正溟蒙”、“虚堂更觉野原阔,榆柳浩浩波涛吟”、“可怜炀帝繁华尽,唯有两堤榆柳愁”式的渲染环境、铺叙背景的道具,因为文人之于外物不仅赏形,亦重内心寄托,而榆树似并未与他们寄情写志之需相契合。倒是马蔺草曾偶遇知音,因为它“丛生故近兰”,故得人青眼相待,元代刘仁本《答赵德纯马蔺花》云:“山中水竹爱深居,长日幽人自读书。案上小花名马蔺,相亲喜得两相如。”你可以知道,曾经有位诗人把我们习见于沙滩广漠上的马兰花置于案头,想来安置它的花器定也清新雅致,而且诗人觉得与此花相处心有灵犀、满是喜悦,这是倾心于它如兰的气质!
也许榆树、马兰在大文学里是徘徊边缘的配角,但在鄂尔多斯高原的漫漫岁月、浩浩原野里它们是绝对的主角。据考古学家所作地层花粉分析,榆树的存在久远到以万年计算,在萨拉乌苏文明时期(距今14—7万年)即有榆树花粉存在,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榆树是鄂尔多斯的“土著”,它见证了鄂尔多斯早期文明的曙光。如今在鄂尔多斯境内,无论沙地泥地、沟谷梁峁、山地高坡,到处可见榆树的身影,据估算全市保有量达500万株,我们可以设想,在秦汉、唐宋时期气候温暖湿润、植被繁茂的时期,是否曾有更多的榆树摇曳生姿?战国时期,秦昭襄王修筑长城时,自窟野河进入鄂尔多斯,直抵今准格尔旗十二连城一带,沿长城栽种了一条榆树林带,称为“榆溪塞”,至今已有2000多年的历史。在汉、匈奴、乌桓、鲜卑、敕勒、羯、氐、羌、突厥、党项、蒙古等各民族穿梭奔腾于这片土地上之时,有多少迁徙的部落曾在榆树林下休息?木质坚硬、纹理美观的榆木曾被多少各族的能工巧匠相中,制成家具、器皿、旗杆、马桩?春天初生的嫩叶——人们念念不忘的“榆荚”,曾是多少孩子的美好记忆、多少母亲在春天里可采用的天然食材……关于榆树,那些逝去岁月里有太多我们不了解的秘密、我们不了解的动人故事。也许我们可以去问问650多岁的青达门古榆王、250多岁的阿尔巴斯苏木盘龙古榆,在那历经风雨的遒劲枝干间、在那掠过枝叶的沧桑风声里的是否有些许历史的讯息?在鄂托克前旗有一处东西宽2公里、南北长5公里的沙地中长满了古榆树,这个地方叫“榆树壕”,这10平方公里区域的东、北、西三面都是绵延起伏的金色沙丘,在流沙的南缘座落着“榆树仙庙”,庙周围也有数十棵古榆,或俯、或仰、或斜卧盘曲,苍劲古朴,每年农历五月初三这里要举行“神榆节庙会”。其实鄂尔多斯境内各大小寺庙都有古榆相伴,去过乌审召的人没有谁会忘记寺门外枝繁叶茂的几株古榆吧!有人说著名的鄂尔多斯长调民歌《六十颗榆树》就是在歌唱榆树壕,“远望着郁郁葱葱的六十棵榆树哟,虽然年年大旱还是那样繁茂翠绿;远望见青烟缭绕的吉仁希布尔(蒙语:溪水)哟,东西两面的风水都让它独占了呀!”但是如今这首歌应该不只属于榆树壕了,而属于整个鄂尔多斯,它歌唱的是人们对遍植榆树的家园的喜爱,更是所有鄂尔多斯人对家乡的喜爱。
与榆树相比,鄂尔多斯人对马兰花的爱有过之而无不及,如果你问:当年在成吉思汗掉马鞭的那片草原上会不会有马兰花?每个鄂尔多斯人都会说:“肯定有!”在以“马兰花”为名的多首创作歌曲里,也是鄂尔多斯人写得那首最好、传唱最广,那就是生于鄂托克旗的著名歌唱家腾格尔先生作词作曲的《马兰花》,“马兰花马兰花,开放在六月的草原,马兰花马兰花,一身傲骨映着那蓝天!马兰花马兰花,微笑在家乡的牧场,马兰花马兰花,美丽芬芳拥抱着阳光!”那一份亲切、那一份深情、那一份自豪,鄂尔多斯人一听就明白!我们不仅有唱马兰花的歌,如今还有“马兰花草原文化节”、“马兰花摄影节”,每年4月—6月间,在鄂托克前旗上海庙镇的马兰花生态自然保护区,10多万亩马兰花灿然盛开,吸引蜂儿采蜜、彩蝶翩跹,更吸引爱花人流连花海、把酒欢歌!
想来榆树、马兰花与鄂尔多斯在一起是因地域、气候使然的天然缘分,榆树喜光耐旱、耐瘠薄,根系发达、能抵抗大风,适应性很强;马兰花同样能忍耐干旱少雨、严寒或干热的气候环境。鄂尔多斯是地球最原始的古陆之一,据古生物化石考证,鄂尔多斯已有六亿年之久的生命发展史,数万年前这里充满繁茂的陆生植物,到处被漫无边际、郁郁葱葱的原始森林所覆盖,那时曾有多少奇花异草、珍贵树种,现在都已不见踪影,倒是并不特别出众的榆树与马兰花一直与这块土地同在。如今它们被评为市树、市花,除了地域的自然联系之外,更增加了文化的象征意义——榆树、马兰花的坚守、执着、顽强,历风沙严寒、干旱贫瘠而能生生不息,不也正像这座城与这座城里的人的品格吗?所以榆树、马兰花与鄂尔多斯不是简单的“日久生情”,而是相守相伴、相知相惜、相励相行,对于这片土地来说榆树、马兰一直在,也就不奇怪鄂尔多斯人对它们一直爱了!
(来源:内大鄂尔多斯学院 作者:庄国瑞)